林天伦，华南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华南师范大学附属南沙中学校长黄莉敏、杨文明，华南师范大学附属南沙中学校长助理
课堂教学是师生之间平等互动的交往与对话过程，是师生共同成长的生命历程。课堂教学是教育改革的深水区，是学校落实国家育人要求的“最后一百米”。一所学校如果缺乏有效的课堂教学改革，就没有教学质量的提升，学生核心素养培育就是空话。然而，课堂上师生关系从授受到对话、互动的转变必须有具体的抓手和载体，且这种转变不仅仅是一种角色的变化，更体现为学校育人目标与价值追求的更新，从而促进学生从听知识、学知识，到自我建构知识、表达知识、应用知识，实现多种能力的培养。华南师范大学附属南沙中学是广东省广州市南沙区一所普通中学，在没有任何生源优势的情况下，不允许师生刷题、不搞题海战术，扎扎实实深化课堂教学改革，创新课堂教学方法。学校通过构建并实施“一核九径”系统性课堂，让学生从后台走向前台、从听众变成主角，实现了学校高起点发展、高质量育人。2019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新时代推进普通高中育人方式改革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积极探索基于情境、问题导向的互动式、启发式、探究式、体验式等课堂教学”。2019年11月，学校制定《华南师范大学附属南沙中学发展方略》，整体谋划学校发展，特别提出“强化教学改革与创新”“教学方法要变”。为使国家课堂教学要求和学校发展需求见于行动，学校从立德树人、发展素质教育的价值追求出发，基于系统理论以及“目标-路径”理论对课堂教学涉及的诸要素进行分析，于2021年3月印发《提高课堂教学效能的十条意见》，随后又将“十条意见”完善发展，形成“一核九径”系统性课堂的改革举措。“一核九径”系统性课堂包括10条内容，“一核”指每节课的教学目标，“九径”指实现课堂教学目标的9条路径，从教学态度、教学内容、教学方式、教学行为、教学重点、教学对象等角度，提出了包括富有激情活力、熟悉讲授内容、生成建构知识、知识新旧相兼、育心育智、思维训练、板书设计、巡走方式、协调不同群体9方面内容，每方面内容都是达成课堂目标的具体路径，也是提升教学质量的具体策略。换言之，“九径”围绕“一核”展开、服务于“一核”，“一核”与“九径”各径之间相互联系，共同支撑起课堂教学的系统性变革，充满活力、不断创新、互动生成是其鲜明特征。人的行为具有目的性。目的是行进的动机、方向，有了目的就产生了目标，目标就是行进方向上要达到的程度。教学是一种行为，无论是备课还是上课，无论是新授课、复习课还是练习评讲、辅导批改等，都既有目的，也有目标。为提高教学的针对性，让教师有的放矢，学校要求教师紧扣目标教学，在备课时务必确立清晰的课时目标，并通过行为动词描述出具体要求，其表述形式可以是“了解……”“熟悉……”“掌握（较好掌握、熟练掌握）……”“应用（熟练应用）……”，也可以是“理清……”“加强……”等。目标确定后，教师教学就有了主心骨，学生学习就有了靶子。教师所要做的就是围绕如何达到目的、实现目标而组织课堂教学活动。为使每位教师准确掌握一节课应确定什么样的目标以及如何确定目标，学校专门举办了专题培训会，由教学处、教师发展处负责人以及各学科组长对教师进行全面指导，确保目标导向的教学落在实处。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与北京师范大学师生代表座谈时指出：“教师重要，就在于教师的工作是塑造灵魂、塑造生命、塑造人的工作。”教师教学的对象是正在成长的青少年学生，他们思维活跃、活泼好动、喜欢自我表现。他们每天都在接受新知识，难免会身心疲惫。因此，学校要求教师授课时富有激情，以此激发学生学习热情，点燃他们的求知欲望，让他们感受到一种力量的驱动、一种声音的呼唤，激发他们主动参与课堂对话、交流互动，进行自我表达，不断生成知识、建构知识，促进能力和情感的发展。教师能否把教材内容演绎得生动、有趣，与其是否熟练掌握要讲授的内容密切相关。教师如果只会念教案，他的课就难言生动精彩，学生也难有收获。学校要求教师把课讲授得生动有趣，除了必须熟悉讲授内容外，还要深刻把握知识之间的联系，准确预设学生可能会提出的问题，理解其为何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些问题与哪些教学环节、哪些知识有关等，从而科学设计教学流程，创设有价值的学习支架，让知识在师生、生生的高质量对话、互动中精彩生成。为推动教师深度备课，熟悉每节课的内容，学校要求教师“备自己的课”、原创性备课，严禁“拿别人的课件直接用”。学校大力提倡生成性教学，强调学生主动参与、积极互动。这是“一种教师根据课堂中的互动状态及时调整教学思路和教学行为的教学形态”，其本质是使学生获取新知，促进其观察思考、分析综合、归纳概括、抽象表达、判断推理等多种能力的培养和道德情感、价值观的养成。学校要求教师通过对话、互动等方式，促进学生生成、建构知识，而不是由教师把知识直接说给学生或写在黑板、PPT上让学生抄下来，后一种教学只能使学生听到或抄到干巴巴的知识，并不能使他们了解知识的来龙去脉，更不能使学生的多种能力得到培养。中考、高考越来越重视考查学生应用所学知识独立分析、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尤其强调对知识的灵活运用、系统运用，而不是死记硬背、孤立记忆知识点。不仅知识之间相互联系，构成一个有机系统，知识的掌握也是循序渐进、新旧叠加、相互影响的，旧知是新知的基础，新知是旧知的延伸。基于这样的认识，学校要求教师在课堂教学中做到以旧知引新知，讲新知顾旧知，由此及彼、由点成面，既要引导学生总结当节课所学内容，评估自身学习收获，又要预告下节课学生要学的内容，强化知识的前后连贯性，逐步形成“多、全、熟、清”的知识状态，进而改变“教师零散地教、学生零散地学”的碎片化教与学模式，促进学生对知识的系统掌握、深入理解和活学活用。学校提出“育全培优”的教学理念，要求教师全面培养学生，让学生掌握丰富知识，发展多种能力，形成健全人格，既注重培养“聪明的脑”，又强调塑造“温暖的心”，以及锻炼“勤快的手”。因此，学校要求教师在知识建构、能力培养的过程中，关注学生良好品德和丰富情感的培养，善于挖掘教学内容的“育心”元素，把育心贯穿于育智全过程；同时要求让学生在获取科学知识的同时，获得丰富的人文素养，不断提升生命活力。学校非常注重学生思维的高质量发展，并将其落实在日常教学中，要求教师在对话、互动过程中强化学生思维训练，通过创设情境激发学生的好奇心、问题意识和探究精神，引导学生在学科知识与现实生活间建立联系，通过构建真实问题情境训练学生解决问题的思路、步骤和方法，规范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发展学生的逻辑思维、理性思维。课堂板书是一门学问，并不是教师讲授什么就在黑板上写下什么。学校要求教师着重书写每节课的要点、难点。学校教室里的黑板一般由几个小方块组成，哪个方块、哪个位置大概书写什么，教师应在课前就心中有数，不能图一时方便随意写写画画。板书不仅要美观，更要体现严谨性、条理性，做到内容提纲挈领、画龙点睛，而不宜面面俱到。要做到这一点，教师备课时就要认真思考。为提升板书质量，以条理清晰的板书促进教师对知识的整合提炼，学校一方面要求教师尤其是年轻教师加强自我训练，做到严谨、规范、有条理；另一方面将其纳入课堂观察的重要内容，要求听课的教师予以关注并提醒指导。学生在课堂上难免出现听不懂、开小差等情况。学校要求教师讲课时尽量离开讲台，多巡走在学生中间，这不仅可以让各个方位的学生都能听到教师所讲内容，还可通过近距离的眼神接触拉近师生心理距离，增进课堂上的交流。融洽的师生关系能使学生更加专注听课，个别学生即使有睡意，也会因为教师的“亲近”而变得更加有精神、有斗志。教师如果经常站立在黑板前讲授，声音又弱，所讲授的课就会成为学生的催眠曲。每个班级都由不同学业水平层次的学生组成，学生能力发展不同步、存在差异性是正常现象。学校提出“育全培优”教学理念，引导教师全面培育学生、尊重个体差异，促进每个学生优质发展、优势发展。因此，在课堂教学中强调“面向中层，发挥上层，促进基层”，即确保多数学生听得懂、学得进、做得来，学业水平较高的学生能充当小老师，学业水平较低的学生经过老师提点后能跟得上，让不同水平层次的学生都有收获、都有提高，展其所长、美其所美。“一核九径”系统性课堂强调让知识在师生、生生对话互动中生成建构，与过去教师讲、学生听的传统课堂存在冲突，只有教师将其理念要求转化为日常性、常态化教学行为，才能真正实现育人质量的全面提升。为此，学校聚焦教师观念、行为及评价的改进，采取了行之有效的措施。人的行为是一种价值追求行为。人们对一种行为的认识直接影响着人们采取这种行为的动机以及履行这种行为的积极性。为增强教师教学改革动力，学校着力提高教师对教学工作价值的认识。一是加强引导，让教师有担当。学校通过专题讲座、书信、成长交流、事迹分享等形式引导教师提高对工作价值的认识，认识到自己的工作是塑造灵魂、培育生命的事业，强化责任担当，自觉把每个学生的更好成长记在心上、见于行上、成于恒上。二是唤醒初心，让教师有力量。引导教师回忆职业成长历程，认识到这份工作对自己、对学生的重要性，深刻理解“教”与“教好”的关系，坚定从业初心，增进前行力量。三是明确目标，让教师有方向。教师工作最快乐的时光在课堂，最难熬的时刻也在课堂，课堂是成就教师职业生涯的起点和载体。学校在深入了解教师心理需求的基础上，明确了教师职业进阶的“三层次”目标——受学生欢迎的教师、受学校器重的教师、受教育事业青睐的教师，激发了教师改变课堂教学现状的决心，以及进行教学改革与创新的强烈愿望。事物是相互联系、变化发展的，教师的认识、观念也要与时俱进。为推动教师改变“习以为常”的落后教学方式，学校从改变教师思想观念入手，让其意识到变革的必要性、紧迫性。一是启迪心智，确立“要变”，把握在变化中发展的机遇。二是认识“能变”，明白“会变”，在变化中超越自我。为了让教师认识到变的价值，积极主动求变，学校组织教师观察两棵玉兰树的长势，引导大家进行讨论。这是从同一个花木场购买回来、在同一个时间段种下的两棵玉兰树。几个月后，一棵玉兰树长满嫩叶，充满生机活力，另一棵玉兰树叶子枯萎，缺乏生气。教师经过观察、分析后得出结论：充满生机活力的玉兰树，是因为其成功融入新环境，吸收了新鲜土壤的养分；叶子枯萎的玉兰树，是因为其融入新环境失败，仅靠原来自带的泥土获取养分，没有吸收到新鲜土壤的养分。然后，教师围绕这一议题，结合课堂教学现状进行了更深层次的讨论，引发深思：无论是年轻还是年长教师，都必须融入教育发展新环境，接受新知识、新观念、新思维、新方法，这样才可以让自己、让学生充满生机活力。一是通过专题讲座系统阐释。学校面向全校教师开展专题培训，阐释“一核九径”系统性课堂的价值理念、具体内涵及教学要求，“一核”与“九径”的关系，“九径”中每径之间的联系等，让教师准确把握、逐步实践。二是分学科研讨交流。在“一核九径”系统性课堂推进初期，学校分学科组织教师就实施中的关键问题展开深入研讨交流，让大家分享实践中的体会、困惑与感悟，并推出一批典型课例。同时，学校组织教师跨学科听课或讲课，如文科教师听或讲授理科课，理科教师听或讲授文科课，这种“外行看内行、外行教内行”的研讨活动，使教师更真切地体会到学生的真实听课感受，明白了“改革”以及“改好”的意义。三是定期邀请专家深入课堂指导。学校成立了课堂教学质量提升专家指导团队，邀请华南师范大学相关学科权威专家以及省内一些名校的名师深入课堂听课，对照“一核九径”系统性课堂要求进行点评与指导，不断推动教师改进教学行为、深化课堂变革。一是优化评价主体，激发改革活力。为鼓励改革、保护创新者，学校优化制度建设，建立了“个人申请，学校部门、年级、学科组初评，学校终审”的评优评先制度，让每位教师把评优评先机会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激发其改革创新、干事成业的主动性。二是实施增值评价，赋能课堂创新。以往的教师评价一般关注结果、忽略过程，关注出口、忽略入口，关注整体、忽略个体，这既不利于学校高质量发展，也难以调动教师工作的积极性。为此，学校探索实施增值评价，不仅关注学生的学业成绩是否提高，更关注其理想是否越来越远大、信念是否越来越坚定、品德是否越来越高尚、情感是否越来越深厚、身体是否越来越结实、心理是否越来越健康。从只关注结果而忽略过程变化的评价到关注、重视过程性变化的评价，极大地调动了教师建构“一核九径”系统性课堂的积极性。随着“一核九径”系统性课堂的深入实施，“教师主导、学生主体”的课堂教学理念逐步落地，教师的育人观念在转变、学生的学业质量在提升，看得见的变化每天都发生在校园里。教师的教学观、育人观发生了深刻变革，越来越多的教师勇于尝试改变，不断改进教法，课堂更具活力。教师走出了“教师讲-学生听”或“学生训练-教师评讲”的课堂模式，坚信课堂是师生、生生在真实情境中对话互动，不断生成知识、建构知识、表达知识和应用知识的过程，将课堂视为丰富师生精神生活、带来更多幸福的生命乐园。学生学习方式悄然转变，课堂获得感不断增强。越来越多的学生参与到课堂互动中，进行小组合作、动手实践，不仅促进了对知识的理解、记忆和应用，而且提升了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和彼此协作、交流表达的能力，学业水平全面提升，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课堂的系统性变革激扬了师生生命，重构了学校育人生态，让教育高质量发展更持久、更健康、更有力，现代化名校特色凸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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