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书国,中国教育学会副秘书长,首都师范大学特聘教授,研究员
强国建设,教育为先。教育强国是中国式现代化强国的首要工程和战略行动。《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以下简称《纲要》)的印发,是教育强国建设的重要里程碑,标志着中国特色教育强国建设从整体设计进入战略实施新阶段。实现从教育大国到教育强国的系统跃升,需要顶层设计、思想创新、体系创新和制度创造,更需要教育资源的战略性调整和提升,以先进性制度资源、高标准课程资源、高素质教师资源、高品质数字资源和持续的教育经费资源,共同构建起适应教育强国建设的资源配置体系,以教育综合改革为根本动力,支撑和推进教育强国建设。
教育制度是一个国家最根本的教育战略资源,实现从教育大国向教育强国的系统性质变和跃升,其根本要求是系统性制度变革与整体性制度跃升。高质量教育体系包括更加先进的制度体系、更加完善的结构体系、更富质量的育人体系和更加现代的治理体系。先进而成熟的制度是教育现代化的必然要求,也是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制度保障和内在要求。从教育大国向教育强国转变,要坚持以制度建设为主线,加强顶层设计、总体谋划,破立并举、先立后破,筑牢根本制度,完善基本制度,创新重要制度。
第一,完善与教育强国相适应的公共教育服务体系。公共教育服务体系是基本公共服务体系的重要内涵,是教育强国建设的基本制度安排。《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明确提出:到2035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更加完善。“增强基本公共教育服务均衡性和可及性,推动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要以满足人民群众接受高水平、高质量教育的期待为导向,以更高水平的教育公平为目标,形成与教育强国相适应的公共教育制度性安排,持续推进中国基础教育现代化的水平与质量,真正实现“以质图强”。
第二,形成与区域人口发展特点相适应的教育制度安排。人口结构性变化,特别是学龄人口波峰波谷的冲击是基础教育面临的严峻挑战。《决定》进一步强调:“优化区域教育资源配置,建立同人口变化相协调的基本公共教育服务供给机制。”各级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门要采取“系统谋划、空间腾挪、弹性配置、资源共享”的方式科学配置中小学教学资源和教师资源,应对学龄人口峰谷的出现;扎实落实随迁子女义务教育享有同迁入地户籍人口同等权利,完善义务教育优质均衡推进机制,探索市域义务教育优质均衡的新路径和新模式;在国家统一安排下,探索逐步扩大免费教育范围,健全学前教育和特殊教育、专门教育保障机制。
第三,构建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发展的制度框架。《决定》明确提出:“教育、科技、人才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深化教育综合改革。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统筹推进育人方式、办学模式、管理体制、保障机制改革。”2026-2030年是国家“十五五”规划制定和实施的关键时期,也是教育强国、科技强国和人才强国建设的关键时期。要将科教兴国、人才强国、创新驱动发展“三大战略”合而为一,在更高层面构建一体化的目标体系、制度体系、标准体系,实现统一设计、统一规划、统一实施和一体化发展。
课程资源是立德树人最为重要的战略性资源,是提升教育发展质量的根本所在,是构建固本铸魂的思想政治教育体系、公平优质的基础教育体系和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时代新人的核心资源。各级教育行政部门要严格落实教材建设的国家事权,充分发挥高标准课程资源在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提升全民科学文化素质中的战略支撑作用。扎实落实国家课程,开发利用地方课程和校本课程,充分发挥课程的立德树人价值、文化传承价值、审美体验价值和创新性发展价值。
《纲要》强调,推动理想信念教育常态化制度化,加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教育。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社会主义国家,有着相同、相近、相互交融的文化根脉。要铸牢广大青少年的理想信念和国家意识,维系中华民族的精神根脉,共同构建政治团结、文化兼容、经济互补、情感交融的命运共同体。
《纲要》提出,系统完善中小学思政课课程标准,推进大中小学思政课一体化改革创新。要紧密结合中国共产党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和社会主义发展史,紧密结合国家重大战略和世界发展格局,打造一批能够打动人、说服人、激励人、具有历史眼光和时代精神的“大思政课”品牌。
《纲要》提出,推出“中国系列”原创教材,打造自主教材体系,开发一批基础教育科学教材。构建中国特色的自主教材体系是中国教育现代化的本质要求,教材机构、高等学校和科研院所要主动投身和参与到教材建设之中,为大中小学生提供成长和发展需要的新理念、新知识和新技能。
《纲要》提出,加强科学教育,强化核心素养培育。要针对科学教育存在的课程短板和能力短板,构建理念先进、基础扎实、内容前沿、面向未来的大中小学相互衔接的科学教育课程体系,普及科学知识和科学的生活方式,培养适应现代科学发展和未来科技竞争的科学技术人才。
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是中国教育强国建设的时代背景和典型特点。《全球数字教育发展指数(2025)》显示:“‘人工智能+教育’已成全球数字教育新趋势,95%的国家关注‘人工智能+教育’议题,79.2%的国家已有人工智能战略规划,30.6%的国家规划设计‘人工智能+教育’。目前,美国、中国、韩国位列前3位。”以数字化为引领的人工智能技术正在推动教育领域的深刻变革和模式转型。
要提升基础教育数字化能力,以人工智能助力基础教育变革。
一是在宏观层面,加快教育资源共享和公共服务平台建设,打造人工智能教育大模型,促进教育数字化转型,集成国家、省市、区县、学校四级教育网络和教育资源优势,为全体公民提供优质的教育数字化资源,为全球提供教育数字化公共产品,提升中国教育数字化的竞争力和影响力。
二是在中观层面,加快推进校园、教材、课堂数字化转型。《纲要》提出:“探索数字赋能大规模因材施教、创新性教学的有效途径,主动适应学习方式变革。”要进一步整合课程资源,形成数字资源开发、应用、评价和退出全生命周期的管理机制,实现数字教育资源高质量供给。
三是在微观层面,整体提升教师、学生乃至全体公民的数字化素养,持续提升数字化教学、数字化学习和数字化生活的能力,支持农村地区、民族地区、脱贫地区教育数字化发展。更为重要的是,要推动数字教育资源国际共建共享,从根本上提升国家教育数字化的竞争力和影响力。
教师是教育第一资源,高素质教师是建设教育强国的战略性资源。《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弘扬教育家精神加强新时代高素质专业化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明确指出:“坚持教育家精神培育涵养,融入教师培养、发展,构建日常浸润、项目赋能、平台支撑的教师发展良好生态。”“打造一支师德高尚、业务精湛、结构合理、充满活力的高素质专业化教师队伍,为加快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提供坚强支撑。”提供与教育强国建设相适应的优质教师资源是《纲要》明晰的重要策略。
一是要整体提升城乡教师的师德素养。教师是灵魂工程师,担当着培养国家未来人才的重要使命。《纲要》明确提出,实施教育家精神铸魂强师行动,整体提升教师的道德修养和职业精神,将提高教师政治地位、社会地位、职业地位作为教师队伍建设和促进教师发展的基础性战略工程。
二是要整体提升教师教书育人能力。教师以教书为业,育人为本,需要为学生解惑授业,更需要传授为人之道。以提高教师思政能力为先导,提升教师立德树人能力;以提高教师课程理解能力为核心,提升教师教书育人能力;以提高教师数字素养为要点,提升信息化背景下教师专业能力;以提高教师科学研究能力为突破,把握教育规律和学生发展规律,培养广大教师的教育家精神。
三是要整体提升教师队伍的学历水平。地方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门要转变观念,根据教育高质量发展时期对于教师学历标准的新要求,招收更多具有硕士和博士学位的毕业生到中小学任教。持续改善教师的学历层次结构,鼓励在职中小学、幼儿园教师进入大学提升学历水平,推动高水平高校为中小学培养研究生层次的高素质教师,进一步改善中小学教师的学历结构。
四是要整体提升教师的数字应用能力。《纲要》强调:“制定完善师生数字素养标准,深化人工智能助力教师队伍建设。”教师要积极应对信息化、网络化和智能化带来的新挑战,从一个知识的传播者转向一个创造性思维的构建者。教育部门要以教育数字化赋能教师队伍发展,赋能教育质量的提升和学生的全面发展。
系统具有相关性、整体性和有序性。建设教育强国是一个伟大的系统工程,需要强有力的资源特别是财政资源支撑。教育财政投入是国家重点的战略投资,实现教育资源配置方式转变、改善教育投入结构,是提高教育质量、培养高质量人才和建设教育强国的必备条件。《纲要》提出:“健全教育战略性投入机制。各级政府要加大财政投入力度,建立预算拨款和绩效激励约束机制,确保财政一般公共教育支出逐年只增不减,确保按在校学生人数平均的一般公共预算教育支出逐年只增不减,保证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高于4%。”“高于4%”彰显了建成教育强国的中央意志和国家决心。
根据全国教育经费执行情况统计公告,2020-2023年普通小学生均经费从8838.44元提高到13057.14元,增长47.7%;普通初中生均经费从12105.08元提高到18257.34%,增长50.8%;普通高中生均经费从10820.96元提高到19460.69元,增长79.8%,扎实体现了“两个只增不减”。更为重要的是,开创性地确立了幼儿园生均经费标准,2023年全国幼儿园生均一般公共预算教育经费达10931.33元,创历史新高。基础教育生均经费增长十分明显,为提升教育水平和教学质量提供了可靠支撑。
中央提出“完善各级各类教育预算拨款制度”“建立学生资助标准动态调整机制”“逐步提高预算内投资用于教育的比重”等一系列教育经费保障制度,大力支持学校建设、学生发展和教育教学质量提升。要以提升教育高质量发展水平为核心,改变教育投资模式和教育主要资源配置方式,形成与教育强国建设相适应的教育战略投资格局。要进一步调整和改善国家与地方税收比例结构,对于经济大省、人口大省适当放宽征收比例或额度,善于放水养鱼,为保障教育投入、激发和保持重点区域教育活力提供坚实支撑。在此基础上,必须同步深化对教育投入方向和区域保障机制的认识与实践。一方面,要坚持教育高质量发展需要教育高水平投入的基本认识,将教育经费更多地投向学校、投向教师、投向课堂、投向学生;另一方面,要完善区域教育投入保障体系,在持续加大对农村地区、西部地区和民族地区转移支付力度的同时,特别关注和支持在经济下行压力下中东部部分地区的阶段性困难,建立针对性扶持机制,确保所有区域的教育投入底线稳固、发展可持续。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从教育大国到教育强国是一个系统性跃升和质变,必须以改革创新为动力。”中国教育改革走过了47年的伟大历程,实现了从人口大国到教育大国的战略转变,大幅增强了中国教育的发展能力、发展质量和发展水平。要实现从教育大国到教育强国的质变和跃升,依然必须以改革为根本动力。
一是以教育体制变革为动力,构建“市县结合”的新体制。从“以县为主”到“市县结合”的战略转型,是支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重大制度创新。“十五五”期间,要重点谋划义务教育发展模式转变,通过深化体制创新、统一质量标准、优化资源布局、拓展育人目标和强化治理能力,系统性推进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和城乡一体化发展。要聚焦破解区域、城乡、校际差距难题,办好老百姓家门口的学校,为实现到2035年“基础教育普及水平和质量稳居世界前列”的战略目标奠定坚实基础,让中国基础教育成为全球教育变革的重要参与者和引领者。
二是以创新素养培育为突破口,驱动教育模式深层变革。马克思强调:“教育绝非单纯的文化传递,教育之为教育,正是在于它是一种人格心灵的唤醒。”好奇心和创新力是一个民族和国家最为宝贵的财富,教育要唤醒人的智慧、自我意识和创造能力。广大家长和中小学教师要坚持以儿童为中心,尊重和爱护儿童,善于保护儿童和青少年的好奇心、想象力和创新力,善于培养创新素养,切忌拔苗助长。要面向中小学生实施科学素养培育“沃土计划”,面向具有创新潜质的高中学生实施“脱颖计划”,让有天资的幼苗能够破土生长,让有潜质的孩子能够脱颖而出。
三是以教育评价为“杠杆”,撬动育人模式的根本转变。2020年10月,《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明确指出:“到2035年,基本形成富有时代特征、彰显中国特色、体现世界水平的教育评价体系。”要积极构建覆盖学前教育、义务教育、高中阶段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和终身教育的现代化教育评价体系。科学运用评价和评估手段,真正将教育评价作为教育改进的重要工具,促进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门完善治理方式、提升治理能力;促进学校改进教育管理方式,营造良好的育人环境,提升教育质量;促进教师改进教育教学方式,提升专业发展能力和科学育人水平;促进学生改进学习方式,提升学习能力和自我发展能力,实现全面发展和个性发展。
四是以“教联体”建设为纽带,推进育人方式深刻变革。“教联体”即教育联合体、协同育人联合体,是中国特色协同育人的新实践和新模式。2023年1月,教育部等十三部门印发《关于健全学校家庭社会协同育人机制的意见》明确指出:“健全学校家庭社会协同育人机制是党中央、国务院作出的重要决策部署,事关学生全面发展健康成长,事关国家发展和民族未来。”学校、家庭、社会是服务全面育人和实现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要整体构建家庭学校社会协同育人格局,形成良好的协同育人体制机制,努力实现全社会、全过程、全方位协同育人。
(来源:《中国基础教育》)